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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 |
撰文：束沛德 |
浏览：2758 次 |
发布：2010-11-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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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沛德：儿童文学的庐山缘
庐山，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满目葱茏、雄奇挺秀、令人心旷神怡的人间仙境，也是一个风云变幻、人文荟萃、令人思绪万千的历史文化名城。我年近八旬，终于如愿以偿，得一机会首次来到匡庐，亲眼一睹庐山真面目，颇感幸运，不免有几分喜悦和激动。
漫步在风景如画的花径，情不自禁地默默吟诵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白鹿洞书院桂花树下品茗，细细咀嚼宋代大理学家、教育家朱熹著名的“朱子白鹿洞教条”：“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站在庐山植物园里漂砾垒起的陈寅恪墓碑前，面对黄永玉手书的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十个大字，不能不由衷赞佩国学大师的学识与风骨。
我是一个儿童文学工作者，在儿童文学舞台上跑龙套长达半个世纪。上庐山，自然对庐山与儿童文学的情缘特别关注，饶有兴趣。那天，参观芦林一号毛泽东旧居，走进一间房子，那里陈列着毛泽东三次来庐山读过的图书，如《庐山志》《资本论》《鲁迅全集》以及毛泽东建议中、高级干部都要读的《哲学小辞典》《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等。在这间房冷僻的一角，七、八本我熟悉而又备感亲切的安徒生童话集，如《海的女儿》《母亲的故事》《夜莺》《冰姑娘》(叶君健译，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7版)等清晰地映入眼帘。一看说明词才知道，那是1959 年8月的一天，庐山会议期间，江西省委书记杨尚奎及夫人水静去180号住宅(即“美庐”)看望毛泽东，水静看到毛泽东案头放着那几本安徒生童话，不禁好奇地问：“主席，你还有空看童话啊？”主席说：“写得好的童话往往也包含着许多哲理，能给人以启示。凡是有价值的书，我都要看。”寥寥数语，一下子拉近了毛泽东与儿童文学的关系。原来，我只知道1955年秋，毛泽东在共青团中央反映儿童读物奇缺的报告上作过批示，《人民日报》为此发表了题为《大量创作、出版、发行少年儿童读物》的社论。中国作家协会也就此做了自我批评，制定了发展少年儿童文学创作的计划；郭沫若、冰心等倡议“一人一篇”，从而迎来了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第一个春天。毛泽东在庐山读安徒生童话 ，对我来说，是前所未闻，可说是个新发现。这对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翻译、出版的人，无疑也是一种激励。
从毛泽东在庐山读童话，我不禁回忆起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中期在庐山召开过两次关于儿童读物、儿童文学的具有重要意义的会议。这两次鲜为人知的会议，印证了儿童文学与庐山有着难分难解的情结。
1978 年10月在庐山牯岭江西礼堂(现庐山文化馆)召开的全国少年儿童读物出版工作座谈会，是一次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盛会。儿童文学作家、理论家陈伯吹、严文井、叶君健、贺宜、金近、包蕾，诗人任溶溶、鲁兵、圣野、张继楼、柯岩、金波等200多人应邀到会。叶圣陶、冰心、张天翼、高士其因故未能到会，也都作了书面发言。陈伯吹在开幕式上作了题为《庐山在秋天里的春天》的发言。严文井在会上讲了一个有趣的童话故事：200多人上山寻宝，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宝——解放思想，敢于创新的宝，一个个高高兴兴，满载而归。诗人鲁兵则献诗一首：“今年重九胜春光，小百花开满翠岗，牯岭秋阳初送暖，云天万里尽飘香”，以此表达自己的愉悦心情和真诚祝愿。
在这次会上，冰心表示要当好两亿少年儿童的“炊事员”，努力给孩子们做出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来。张天翼表示要多为孩子写作，把孩子们从精神饥荒中救出来。金近则为“小儿科”辩护，表示甘当“小儿科”大夫，努力医治十年浩劫在孩子心灵上留下的创伤。“四人帮”、“左”倾思潮设置的禁区被一一打破了。“只要有利于少年儿童德智体美的全面发展，什么题材都可以写”，“不讲母爱，难道讲母恨吗？”童心、情趣、年龄特征也都被认同了。
这次庐山会议结束了儿童文学创作、出版界百花凋零、万马齐喑的局面，揭开了我国新时期儿童文学的新篇章。有的论者认为“这是中国儿童文学界从长达十年的政治噩梦中复苏的第一个信号”；有的论者描述“庐山会议像一声春雷，迎来了新时期儿童文学园地百花争妍的春天”，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发展的历史转折点”。
这里不妨穿插一则文坛轶闻：上海来参加庐山会议的儿童文学作家、诗人贺宜、鲁兵、包蕾和以塑造“三毛”经典艺术形象著称的画家张乐平，“文革” 前夕曾在沪上四如春酒馆相聚，时隔十多年，没有机会再聚会，于是在庐山会议期间相约到牯岭云中餐厅小酌。他们一醉方休，回到住处，当晚鲁兵赋诗一首：“同上云中楼，共饮云中酒，归来已微醺，似在云中走。”由此可见当年儿童文学界朋友兴奋激动之一斑。真是巧得很，这次国际作家写作营临别依依的餐叙，所在的居家食府，正好就是上世纪70年代末的云中餐厅。从中外作家的欢声笑语、频频干杯中，我仿佛看到了当年沪上四位老友欢聚对酌的动人情景。
1979年庐山会议后，迎来了一个为少年儿童创作、出版图书的热潮。1977年，全国有2亿小读者，全年出版儿童读物才192种，平均每13个孩子才有一本书。到1983年，一年出书3900种，发行7200多万册，比1978年增加了十多倍。一批年轻的、有才华的儿童文学新人脱颖而出，崭露头角，为儿童文学创作队伍注入了新的血液。
在这个背景下，1986年10月，江西少年儿童出版社(二十一世纪出版社的前身)在庐山召开了一次部分中青年作家座谈会。这虽是一个地方出版社主办的会议，到会的作家也只有20多位。但这次庐山会议在新时期儿童文学发展史上却有着特殊的、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次座谈会讨论了儿童文学现状，展望了儿童文学发展趋向和未来前景。会上决定编辑一套以“新潮”为名的儿童文学创作丛书。从1987年至1989年，这套丛书先后出版了《八十年代小说选》《八十年代童话选》《八十年代诗选》《探索作品集》《中国少女心理小说集》《中国少年探险小说集》《一百个中国孩子的梦》《八十年代乡村小说集》《中国少年诗人诗选》等十余种。《新潮丛书》荟萃了反映我国新时期以来儿童文学新的创作理念、新的艺术追求、新的创作手法的有代表性的作品，记录下当代儿童文学发展史上闪耀着独特光彩的一页，是考察、研究当代儿童文学发展思潮的重要文献资料。
那天，参观庐山老别墅故事景区，与原林彪别墅擦身而过，我不禁想起与《新潮丛书》有关的一段小小的插曲。参加那次中青年作家座谈会的高洪波、曹文轩、夏有志，当年被安排住在那幢四周树木茂密的林彪别墅里。住进之后，曹文轩连连做怪梦，床前竖立的高高的氧气瓶，使他每夜梦见戴着口罩的白衣女郎默立在床头；夏有志也由于大讲鬼的故事而吓着了自己。于是他俩都毅然决然地搬迁到另一幢别墅去了。剩下的高洪波，清晨尚未起床或午睡正酣时，一次又一次地被参观林彪别墅的游人所干扰，苦不堪言，从此也不愿再住什么名人别墅了。蕴藏在《新潮丛书》背后的这个多少有点怪异、神秘、带有恐怖色彩的故事，并没有压抑、磨损秀美的庐山赋予年轻的儿童文学作家的创造激情和革新勇气。作家、学者曹文轩代表编委会写的那篇富有真知灼见的总序，就是在庐山上酝酿、讨论而写成的。这篇“具有总结过去和重新开始的意味”的序言，宣称：儿童文学“要从艺术的歧路回归艺术的正道”。它旗帜鲜明地主张：“我们赞成文学要有爱的意识……肩负着创造一个充满爱的未来世界的天职”，“我们推崇遵循文学内部规律的真正艺术品”，“我们尊重艺术个性……个性的消亡，是文学莫大的悲剧”，“我们赞同文学变法。变法，是顺应世运、顺应生活的大潮”。这篇宣言式的总序，标志着儿童文学观念的变革和艺术创新的追求，显示着新的美学原则在儿童文学领域的崛起。也就在这前后，一味强调教育作用的文学功利主义有了根本性的改变，艺术上探索、创新的热情、勇气得到鼓舞，儿童文学真正回归到文学。“以情感人、以美育人”成了作家孜孜以求的目标，不同题材、形式、风格的佳作层出不穷，迎来了我国当代儿童文学发展史上的第二个春天。回望上世纪80年代儿童文学观念变革、回归艺术的格局，我们忘不了《新潮丛书》的编者在庐山登高一呼的胆识。
真是无巧不成书。2010年中国庐山国际作家写作营的议题，正好又是一个与儿童文学紧密相连的主题——自然与文学。大自然文学不仅属于少年儿童，而是属于全人类，但儿童文学最贴近大自然文学。大自然是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童年、母爱、自然)之一。大自然文学不仅充分展示大自然的美丽、丰富、神奇，使少年儿童领略大自然的风光，了解大自然的奥秘，使他们的情操得到陶冶，胸襟更加开阔，感情更加丰富；同时可以启迪、引导少年儿童热爱大自然，保护大自然，培养地球家园意识，树立生态道德，激励他们用自己的热情、智慧去为争取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建功立业。大自然文学从新的角度观照自然的本质、生命的本质，审视自然的美、生命的美，它有着独特的审美追求，富有全人类共享的审美价值。
大自然文学是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共存共荣的文学。它在建设和谐文化、构建和谐社会上，可以发挥“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的独特作用。愿大自然文学这面绿色的旗帜在庐山高高飘扬，在东西南北、五湖四海高高飘扬，放射出更加绚丽多彩的美学光辉。
我热切期待着中国庐山国际作家写作营有朝一日邀约世界各地儿童文学作家，包括国际安徒生奖、格林奖、纽伯瑞奖的得主，有缘千里来相会，一起在庐山探讨如何使少年儿童更好地走进大自然，阅读大自然。让绿色拥抱大地，让大自然文学和绿色阅读走进孩子中间。这是时代的呼唤，地球母亲的呼唤，也是亿万小读者的呼唤。让我们一起倾情于孩子的精神成长、心灵成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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